歲月橫流裡淘砂選金的老礦工 / 陳石成

歲月橫流裡淘砂選金的老礦工 / 陳石成

若要談論金瓜石的靈魂人物，絕對少不了這位穿梭在山蔭樹影、來去於溪邊水堤的陳石成，十六歲就開始在溪底淘金，十八歲進到台金公司上班，直至六十歲退休，後來更曾在黃金博物館擔任志工，通曉當地採礦歷史與淘金技術，說是金瓜石活字典一點兒也不為過。而擔任我們首次拜訪金瓜石的導覽正是這位手腳敏捷俐落，登高如行雲的石成伯，他還有個廣為人道的本事，那便是溪邊淘金的絕活。

捲折褲腳、踩踏著溪水礫石，石成伯也像個孩子玩得極富興味。

昔時遍點豔橘，今日零落金花

台灣東北角一區，數百年前便流傳著產金的傳說，清光緒19年（西元1893年）時基隆河因發現砂金而掀起一股淘金熱潮，有不少淘金客為了尋找金礦源頭順流而上，進而發現了九份、金瓜石的金礦礦脈。剛開始以淘洗的方式揀選出在河中的砂金，發現礦床後兩地分別大量開採露出地表或是藏在地底的金屬礦 。當日下午見微陰無雨，石成伯便答應帶路前往淘金，雖說並無謬想藉此一償橫財夢，但若真能親眼見證完整的取金過程亦是新奇難得的體驗。

石成伯小心照料著祕密花園，恭敬謙和地對待土地，就如同他待人接物一貫的誠樸良善。

從阿伯家前往目的地，需先經過一連串的高低石階，雖然已是經過當地志工整理出來可通行的小徑，一行人仍是走地顛簸，石成伯卻仍是臉不紅氣不喘地為我們介紹沿路的景物。小徑兩側植物繁多不可勝數，忽地，石成伯像是看見寶物似的竄入其中靠近山的那一側，幾點鮮橘色，他仔細小心地在旁觀賞，同時另一側金針朵朵嬌豔，卻不見石成伯這般看重。原來是我們不識「花」，石成伯說這種金花石蒜是原生種，早年台灣東北海岸隨處可見金花開滿，但也因為它的美麗，在民國三、四十年被商人大量搜購挖掘以輸往日本，導致幾乎消失殆盡，今天能見這零落幾朵已是幸運。

繼續前行，石成伯左引右指，熟紅的咖啡豆和沁著香的野薑白花和素淡可愛的桐花皆入眼簾，他還像個田野總舖師般的，一邊說著清炒、燉湯這些野菜的好滋味，一邊呵呵笑說這座祕密花園，現在都成了他的祕密果菜園，裡頭有著芭樂、柚子、桃子、蓮霧邀請我們下次來分享。

記憶在時間下沖洗淘選

淘金前我們就在猜想，兩手空空毫無裝備，石成伯會不會只是到現場比劃比劃，接著他便從一旁大石和草堆後拖拉出各式各樣的傢伙，半個人身大的木造手搖床是石成伯的傑作，木舀和小盆也一應俱全，他說平時就東西放在這座山裡，就算有人發現，多半也因為不知道用途而視之敝屣。淘金的過程，從選定地點、整理周圍的大石頭、引導水流……老實說若不是經驗老道的石成伯全程引導，成為淘金客一夕致富還真不是嘴上說的容易。因為礦石的質量比重差異，在數次手搖淘選後，亮晃晃的砂金浮現眼前，隨之而來難以言喻的興奮，這也不怪乎古往今來多少人流連於此。看見我們得金的歡喜模樣，石成伯也覺得欣慰，他感歎地說：「這些年來，金瓜石依舊有黃金，之所以不再開採，主要是因為獲利成本比不上投入的成本，溪邊淘金也是划不來，所以就沒有什麼人來了。」過去這座礦山可是他的人生全部，從小到大的工作與生活都和採金緊緊相繫，而他，是不願意記憶在時間的沖洗後被淘選篩去的。

結束了溪邊淘金體驗之後，石成伯邀我們再到他家作客，回程的路上不遠處的基隆山，阿伯又為我們上了一堂即興課，這座山當地居民都稱作「大肚美人山」，從金瓜石東邊方向望去，就像一位橫躺著的孕婦，頭、鼻、胸及隆起的肚子清晰可辨，他說過去家裡都在那高挺的鼻子側邊種植地瓜葉，作為豬仔的食物，因為整座山從這處看皆無屏障，所以也不擔心有人偷摘。

青簿仔寮的繁華與沒落

回到石成伯家，大夥人在他有如迷你展示館的客廳裡看得目不轉睛，除了有許多尚未加工的金礦石，阿伯更取出了他自己淘砂金再熔煉的金戒指，雖說不比銀樓裡的精緻時髦，但沈甸甸的戒指套在阿伯的指頭上，還是說不出的好看。離開前和石成伯留下連絡方式，很希望未來能帶更多期望到此深度旅遊的朋友認識這位熱心親切的「帶頭」，阿伯的名片印著手繪的人像，他開心地說那是寫歌的人為他畫的，而那首青簿仔的夢從他嘴裡哼唱出，一句句皆是緬懷與不捨「我站佇基隆山山頂，看著山下的青簿仔寮，想著阮夢中，金爍爍的金沙，那親像聽到金礦仔內傳出礦工仔的笑聲。我站佇基隆山山頂，看著山下的金瓜石溪溪水，想著阮夢中，金爍爍的金沙，如今只剩滿山的管芒，來替他們表示繁華。」幽幽和緩的曲調，也為此趟的金瓜石初探留下最合適的句點。

青簿仔寮的繁華與沒落歷經了百餘年的繁華歲月，金瓜石除了有形的礦石，真可謂取之不盡的則是這裡豐富蘊藏的人文故事和獨特景貌。

購買No.20甘樂誌：